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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七章 按剑悲歌耳双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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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有愿盟虽然将销魂殿远远甩在身后,离岸边越来越近,心中也在着实忧虑这个问题:他们今日是可以逃脱,可是所中的毒从何而解?十苦断舍散剧毒无比,别人不说,醉生中毒最深,没有解药,只怕挺不过三天!

  诗宰率着销魂殿,仍然紧紧咬着有愿盟不放,正在这时,站在诗宰身旁的古怪蓝衣少年,忽然摘下了他的面具,露出了一张由于长年不见阳光、极度苍白的脸,一双眼睛却如黑曜石般亮得惊人。那白色松鼠依然趴在他的肩上,“呜”地叫了一声,像是这只是一个寻常的仲夏夜,它不过是把休息的地方从铺满稻草的小窝换成了主人的肩膀而已。

  那蓝衣少年远远望着有愿盟的木筏,嘴角忽然逸出一丝微笑,下一刻,他已闪电般出手,以与他外表绝不相符的敏捷速度,一把将肩上的松鼠扔进了河中!

  只听“扑通”一声,那松鼠只来得及“吱”了半声,青烟冒起,它一身漂亮的白色皮毛尽被腐蚀,化为了河底一团淡淡的灰烬。这一下落水声音极大,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,连正在奋力划桨的有愿盟都回过头来,望向这边。

  诗宰皱着眉,用一只手牢牢钳住那蓝衣少年的双手,道:“悲歌,你又搞什么鬼?老实点,还想在我手下吃苦头么?”

  那叫悲歌的蓝衣少年满不在乎地一笑,道:“诗宰,如果我对你说,我会在今天死去,你信么?”

  诗宰闻言,瞳孔一缩,铁钳般的手又握紧了三分,悲歌痛得直抽冷气,冷声道:“诗宰,你如果毁了我这双手,就再也别想我为你家主子占卜了。”

  诗宰丝毫不放松力气,咬牙道:“你刚刚说什么?我今天就是毁了你的手,也绝不允许你死!”

  悲歌道忍着剧痛,挑眉一笑,道:“哦?那是为什么?你在乎我的生死,甚至超过对主子的效忠么?”

  诗宰咬牙道:“放屁!我要留着你,一辈子为销魂殿做牛做马!”

  悲歌闻言,一双亮如星辰的眼眸里,光芒渐渐熄灭下去,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:“如此,我便也没有什么遗憾了。”

  薄愿醒闻声望去,只见竹筏之上,先前那个古怪的蓝衣少年摘下了面具,露出了一张苍白柔弱的脸,薄愿醒一见之下,不由惊呼出声:“悲歌!”

  醉生奇道:“你认识他?”

  薄愿醒紧紧地盯着悲歌,悲歌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注视,他的嘴唇微微翕动,像是想跟他说些什么。薄愿醒读着他的口形,在心里拼着悲歌想要告诉他的话,那似乎是两个字:救我!

  薄愿醒低声道:“他就是天下第一的占星师——悲歌!关于无愿草的所有秘密,都是他告诉我的。他要我们救他!”

  众人闻言,纷纷向悲歌望去,只见他所乘的木筏之上,站满了销魂殿弟子,销魂殿三大将之首的老实将军诗宰站在悲歌身旁,有愿盟八人皆中了十苦断舍散,武功大打折扣,若是贸然掠到那只木筏上救悲歌,立刻就会被销魂殿包围,何况老实将军诗宰还在一旁虎视眈眈,诗宰为人低调,但他能做到三大将之首的位置,只怕武功仅在蔚无瑕之下;只怕有愿盟一旦救人,便是有去无回,玉石俱焚!

  薄愿醒道:“悲歌极精占卜,如果这世上只有一个人知道无愿草是否存在,那一定是他。我们必须要救他!”

  花谣皱眉道:“那悲歌所乘的竹筏之上,俱是销魂殿的精英。我只怕这又是蔚无瑕设下的陷阱,要请君入瓮,让我们全军覆没!”

  薄愿醒道:“悲歌是我们最后一道拨开迷雾的光,我们必须要救他!我去救悲歌,其他人照常撤退;这样,既可试探其中是否有陷阱,有愿盟的大部队也可保全!”

  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。但是,谁都知道,那个去救悲歌的人,很可能坠入陷阱,有去无回!

  东风销魂放下桨,道:“我去。”

  众人知道,东风销魂是选择了牺牲自己,他武功既高,应变能力也强,确实是不错的人选。

  薄愿醒皱眉,刚想继续揽过此事,只见眼前黄影一闪,一个身影已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!月光之下,他身姿飘逸如仙,脚尖轻点,在一只只木筏上借力,每次都能恰到好处地躲过暗处袭来的刁钻攻击,几个起跃后已掠上了悲歌所在的木筏!他的一系列动作快如闪电,直到他站在筏头,身姿微微停顿,月光一泻如银,照耀在他身上,醉生才看清了他的脸庞:是凉梦死!

  “刷”的一声,数十柄长剑对准了凉梦死,而悲歌和诗宰站在筏尾,被销魂殿弟子们牢牢簇拥着,老实将军诗宰的恐怖实力,加上人数的绝对差异,凉梦死几如螳臂当车,蜉蝣撼树,毫无可趁之机!

  有愿盟诸人不由替凉梦死捏了把冷汗!

  凉梦死站在筏头,风吹起他漆黑的发,他静静凝望着满筏的销魂殿人,他的眼眸平静无波,好像他不是在一个腥风血雨的战场,而是在他宁静的家中,喝着一杯宁静的晚茶。突然之间,凉梦死动了。他的行动快如鬼魅,销魂殿弟子往往刚看到他来到自己面前,一剑刺出,一剑便落了空,凉梦死已像预料到他的行动一般,踩着他的剑尖过去了;只听“乒乒乓乓”数声,凉梦死已突破了销魂殿弟子的层层包围,来到了悲歌和诗宰面前。

  凉梦死面带微笑,银纱般的月光覆在他明黄衣衫之上,月光之上,却渐渐染上了一道血痕。他的胸口,渐渐渗出鲜红色的血:原来,尽管凉梦死行动迅捷,在穿过销魂殿弟子的包围之时,他还是被刺中了一剑!

  凉梦死却恍若未觉,诗宰已放开悲歌,将他护在身后。凉梦死更不迟疑,双掌拍出,掌心寒流涌动,将空气中的水珠凝成无数冰刃,悲歌只觉一片寒气涌来,几乎将他鼻尖冻僵,凉梦死双掌一推,无数冰刃带着锋芒向诗宰呼啸而去,如一面冰墙向诗宰撞去!

  诗宰不慌不忙,使出一招“天衣无缝”,双袖舞处,丰沛的内力将袖子鼓得满当当的,冰刃触到诗宰的袖子尽皆融化,将袖子濡湿,悲歌眼前被诗宰宽阔的后背挡住,竟连一片冰刃都未从诗宰那里漏出来。

  凉梦死聪明机警,不求取胜,只求干扰诗宰注意力,趁机带走悲歌,一招不中,正想变招,忽觉胸口一凉,一个冰凉的锐物已没入了他的胸口。凉梦死竟感觉不到疼痛,只感到一阵彻骨的冰凉,直要凉了他的一腔热血。他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去,只见一柄尖枪刺在胸口,顺着枪身向上望去,只见枪上一缕红缨如火燃烧,像要烧尽他所有的不甘和遗憾,再向上望,握着枪的手掌上结满了厚茧,手掌的主人,有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,正是诗宰。

  凉梦死张张嘴,像是想要说些什么,诗宰已“刷”的一声,抽回了长枪。凉梦死一个踉跄,鲜血从胸口喷涌而出,溅了诗宰一身血点,悲歌站在诗宰身后,却是没沾上半点。

  诗宰皱皱眉,将长枪高高举起,正打算再补一枪结束凉梦死的性命,忽觉腰侧传来一阵钻心蚀骨的痛,坚毅如他也几乎要大叫出声,紧接着是一阵突如其来的麻痹,诗宰难受万分,不由自主跌倒在地,任他如何使力,腰部以下竟是完全麻痹,难动分毫!诗宰不敢置信地回过头去,悲歌的脸庞隐没在阴影之中,让人看不清表情,他手中一星光芒闪烁,赫然是一枚银针!

  “你……竟然……”诗宰的脸被愤怒、失望、痛楚扭曲,他指着悲歌,恨不得像以往一样立刻用武力让悲歌屈服,悲歌却像是毫不留恋一样迈过他,对凉梦死冷冷道:“还能站得住么?”

  销魂殿弟子眼看诗宰稳操胜券,却不料形势突变,诗宰倒地,一时呆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,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,急忙将凉梦死和悲歌团团围住,凉梦死一抬头,只见长剑森森,直点眼前,他身受重伤,每动一下都要拼尽意志,瞧悲歌的样子,便知他不会武功,他又如何带着一个不会武功之人突出重围,回到有愿盟的木筏上?

  凉梦死几乎想要放弃。这么久以来,他一直苦苦地,苦苦地为生活挣扎,他真的好累,他在黑暗中生活了这么久,那些他生命中曾经有过的阳光快要不够支撑他继续走下去,悲歌说了什么他听不到,他几乎要闭上他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,蓦地里,他想起了一张单纯明媚的脸:那个人永远那么美好,在绝境中也不曾放弃……那张脸离他并不遥远,只不过隔了半条河的距离,只不过隔了销魂殿弟子的无数刀剑而已,只要他越过去,便可以见到她。

  凉梦死眨眨眼睛,压下翻涌的思绪,在这转瞬之间,他已做出了决断。他忍着剧痛,将悲歌抱在怀中,诗宰见状,眼中直要喷出火来,却是无力阻止,只能愤怒地咆哮:“悲歌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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